台灣真是一個美麗的寶島,由於位居亞熱帶,一年四季的氣候溫差不大,對人體的滋養生息有得天獨厚之利。鄭子太極拳能在這塊肥沃的土地上播種,萌芽成長,而開花結果,誠乃澤被吾儕無量的福祇。
為了發展和光大,俾使人人享受健康長壽之益,於是每日清晨傍晚,帶領著一群愛好鄭子太極拳的學子,於極盡可能鬆的狀態下,以肢體舒展,迎風翻掌,予以系統地演練著拳架,猶如陸地游泳徜徉於大氣中,尤在拳勢中捕捉靈感之際,腦海中泛起恩師曼髯公耳提面命的理法要訣,以及未來發展的宏觀大計,心中更像影視書面般一幕幕地播映出恩師諄諄教誨情景,恍如日昨。然而白雲蒼狗,歲月無情,世事變幻莫測。於今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
先師教學雖有教無類,但擇徒甚為嚴格,尤其施教非常嚴謹。不論是拳架,抑或是推手,都要從基礎著手,按照進程之階,循序漸進。而以經論歌訣及老子學說作為教材依據。復將其一生經驗和心得:「平正均勻,鬆靜沈柔,輕靈圓活整」諸訣列為體用主要訴求。尤將鬆沉列為要領之首。務求姿勢正確,拳理技法尤須落實。並重視人格品德修養及生活規範等人文教育,期能養成「謙恭禮讓」美德,以達術德雙修之目的。隨師習拳親聆教誨,幾近二十年之久。今恩師雖已道山歸隱二十五年了,而我依然末離太極拳領域。數十年來,從學到教之過程,深深體悟到太極拳可貴,太極拳之鬆更可貴,如果說「鬆」是太極拳的靈魂或稱之為太極拳要領之鑰,一點也不為過。因體用功能要訣,都必須通過鬆的這一關卡。拳藝技法境界才能突破而昇華。否則,一切都落虛空。所以楊家數代,從健侯大師爺以至澄甫師爺都特別提示:要鬆要鬆要鬆,不鬆是挨打的架子。尤其到了先師曼青公對鬆的要求更嚴。不僅練拳架要鬆,而練推手更要放鬆而且要鬆透鬆得乾乾淨淨,無一絲一毫僵硬之處存在,纔是真鬆,以我之體驗,說鬆容易而練到真鬆的境界,實在太難了。
記得初進師門時,老師見我練拳,即說:不鬆,要我放鬆練,切不可以用力,當時聽了,我直覺的想法,以我以往習練的拳種,也都是在講「鬆」,且與人印證也沒輸人,這可能是老師的境界太高,對「鬆」的要求太嚴,評語也自然有差異了,但這種想法,我始終未敢在老師面前說出,後來與老師推手,未料一經接觸,而我的兩手臂就被卡著,既不能前進亦不能後退,全身猶如為磁電所吸,動彈不得,有時本能地稍微一動,即被震出兩足騰空飛起撞到背後之牆壁,使我從後心痛到前心,幾乎落淚,最納悶的是每被發出的時候竟然無感覺,猶不知被何種手法所擊。由於經過實際體驗,嚐到了不鬆的滋味,也吃盡了苦頭,自然對要求放鬆和用意不用力之說,使我茅塞頓開,不再存疑了。
於是下定決心,放棄其它拳種專攻三十七式簡架系列。從基礎著手,由樁步開始,進而拳架、推手,按照進程,循序漸進。並自我規劃三年為一梯次,加強練習,以每天早晚各練兩小時為基準。風雨無阻,從不間斷,自覺鬆沉之功夫日有進展,但在這期間所流的汗水和消耗的體力亦復不少,尤其每次由老師處返回時,兩腿酸痛不能攀登樓梯,需要三天才能復元。然而練拳每日早晚照常練習。決不馬虎。雖承各地同道好友嘉許連連,云我已得鬆訣了,可是到了台北恩師處一經接手,全身動彈不得之慘景依然如故,而老師的訓示還是那麼一句「不鬆呀」,使我滿懷的信心突然消失了。由於天資愚笨,恨鐵不成鋼。致使我信心喪失殆盡,幾乎到了放棄的邊緣。
後經冷靜思考回想起推手之慘景,除老師以外,有此能耐者尚未遇第二人也。因而重拾起繼練信心和勇氣,故又不得不重新自我規劃,實踐第二個三年計畫了。可是儘管規劃和實踐,也記不清延續了幾個三年計畫,其結果都歸於失敗,依然是不鬆。使恩師不能滿意,直到恩師逝世的前三天,老人家還說:「鴻賓,你還是不鬆呀」,當時聽了感到萬分的傷心,淚水盈眶欲滴,忍不住向恩師直言瀆陳:我已從習十幾近二十年了。並且每天早晚專心練習從未停歇,至今仍然不鬆,其中一定有秘訣老師不肯教出來,以致不能突破鬆之一關,先師微微笑著說:「你的功夫確實有進步了,可是你老師的功夫亦在進步,因為我沒有停歇不練呀,而鬆是無止境的」。至於秘訣,如果太極拳真有秘訣的話,楊師爺澄甫練功只要看看密訣就可以了。何必要關起門來足不出戶苦練五年呢?再說:你師弟妹們,倘我有密訣,難道會不傳給他(她)們嗎?你常和他(她)們推手,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倘若太極拳真有密訣的話,其理論歌訣技藝用法就是。不過要繼績不斷的研究與實踐,還要痛下工夫苦練,這樣才有所得。
經老師分析後使我恍然大悟,不再迷思密訣之說了。所以數十年來我對鬆的追求,無時或忘。雖對鬆之境界並不滿意,但它對我的拳藝體健,尤其是生命之維護,效益非常之大。現今我已八十出頭了,健康情況並未因年齡增長而衰退,尤其腰腿靈活。曾於去年五月間,率團至上海參觀世界武術博覽會,並去嵩山少林寺訪問,順遊華山攀登高峰,並不遜於青壯年人。此外值得一提的,鬆,不只是提升太極拳體用健身自衛之功能,尤能於突發事件中可化險為夷,我於民國五十年七月八日由老師處返回高雄經嘉義轉往北港停留一天,九日我由北港乘嘉義客運車回嘉義,車經民雄平交道時,適由南下之柴油特快車,因受兩側甘蔗田之影響,視線不清,以致兩車撞個正著,客運車被撞得稀爛,當場死亡五十一人,重傷者二十一人,在我的坐位前後左右之乘客被撞得血肉橫飛,無一倖存。而我亦被撞及飛出車外三丈多遠,幸免於難,我能逃過這一劫數,主要是得之於鬆沉,及正襟危坐,養氣守中的太極拳之道,此皆拜恩師曼髯公所賜也,今欣逢會史發展五十週年暨曼公紀
念館啟用專集出刊之際,特撰拙文,以誌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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